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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：宣石赋 清·汪作霖
惟太虚之寥廓，毓万汇之珣琳。即陵谷之奥僻，产怪石之崎嵚。想斤削于天工，纷委积于地灵。诚谲诡而莫测，善韬晦其神情。怀丽瑰而有愿，偕胜友而幽寻。跋涉岩坞，咨询居停，有良工之能虑，无神物之藏形，瞭若窥乎重壤，意则洞乎杳冥。鉴磊坷而深入，启封固之重扃。比玉人之治璞昆吾，拟淘师之披沙鄱汀。于是剔涤劈积，奇光呈露。俨冰玉之齐辉，亦星云而并娉。大则立于庭前，友花竹而成趣；细乃置诸文几，偕琴书兮在御。恒静意以流观，每同人而指顾。宛层峦兮置身，恍洞门兮飞步。而乃有客至，核实其说，士为养邃，誉闻掀揭，物必见奇，名不磨灭。是故雀取缄印，于斯何与，龟取负图，视兹有别。谁迎桴而鼓角齐鸣，孰浮泗而馨音清绝。固肤寸而弗传吐云，抑盈尺而何尝孕月。既非启母成形，亦不望夫表节，何处乎尔，赠君怡悦。噫嘻 ，呜呼！客亦知其姿状之不可以端拟乎。历历累累，密密疏疏，亭亭直上，落落横铺。依稀乎金楼玉署，仿佛乎员峤方壶，烟墟月道莫测其谁何鬼斧，黛堤紫殿乌知为几许神图。或供揖以招，或伛偻以锄，或狞目之蹲，或老僧之趺，能为虎豹之变，亦可牛马之呼。偏喜瘕症之陋，反爱瘿瘤之都。诚形奇而状变，难仆数其万殊。至于奇幻姿灵，尢难指悉。沉沉夜月姑射仙来，垂垂朝露九嶷人泣。相面而灵均憔悴，相背而曼倩欹佚。近数而罗绮千丝，远观而云霞万色。山连岭断，绣谱金针，月漏星穿，文心缔密，风雨则龙螭聚起，烟云则雕鹏矫翼，言不尽其形之所肖，笔难穷其意之所适。客谓不然，以用为贵。既无五色之可炼以补天，亦无九光之可铸以镇地。非比关和玉府贮以为利，非堪搏拊伶人借以为器。上之天姬支机不济，赠之佳人捣练亦弃，徒取适观，虚名安俾？呜呼，客何惘惘，胡不远想？士惟无为为斯奇，物为不用用乃广。其为物也，孕精乎无极之端，胞胎乎混沌以上。椟谨严而韫藏，宅高深而俯仰。不因日月为推迁，无邀知已之识赏，质则坚刚而有不屈之强，性则玲珑而如大愚之象。比花绰约，不妩媚以开谢，如云崒嵂，不飙飓而消长。尺寸而千里百里之广袤，一拳而九垓八埏之浩荡。诚物质之 特隆，亦笃生之无两，难与一二俗人言允矣。 君子之所养，试观火焰炯炯，不扑而然；水痕溶溶，不扬而清；金质锷锷，不冶而就；水势簇簇，不溉而生。土阜垒垒，雉堞森森，于是端凝而坐，春风争笑，花而啼鸟，静镇以扶，夏气绝嘬，蝇而飞蛇。皎洁以临秋水，影鱼藻之可玩；坚刚以耐冬寒，凝霜雪而逾莹。体贞四时，德备五行，皆安危之素定，何邪正之相撄。惟素心之静对，历寒喧而无间，无巨细之可遗，弗妍媸之敢慢。彼以骨干为要盟，吾于神明为赏鉴。庶几是现是隐，殆亦即真即幻。客大欢忭，唯焉诺焉，乃作歌行，复为颂篇。歌曰：“何尔物之精兮，纯乾伊。谁之谛造兮，形亿千。韫藏于深深兮，全尔天。发越为大文兮，缀邱园。佥以为丑石兮，丑斯妍。与居为侣兮，同坚愿。磨不磨磷兮，万斯年。”颂曰：“惟禀孔坚，得刚最先，不靡不柔，贞启元元。惟姿孔廉，受采如嫌，不淄不垢，白尚玄玄。惟实孔变，不幅不边，磈礧华岱，圜阓垓埏。惟寿孔延，不萎不迁，人具尔慕，世具尔瞻。”试一歌而再颂，遂枕石而午眠。忽遇老人，皓首修髯，神姿玉骨，峨博翩翩。笑谓余曰：“子知已何费言栓，须得些子于祗园，徒拜我之米芾 ，何如乐其乐之子渊。惟有鳏之与我居，而留候之从我乎辟谷，庶几相怜。”急揖而询所处，则江南之宣，再揖而询所生，则盘古之前。 注： 汪作霖，宁国县人，字雨公，康熙三十七年正贡。性嗜古，田庐萧然。所著述《咀嚼经史》，间用僻事，人鲜知者。晚年教授生徒，学益进。殁后，著述散佚，惟存《尊经阁诗百韵》，《游白云山》诗一首，《瞿硎记》一篇，《宣石赋》一篇。汪作霖可谓是宁国清代一大文学奇才。 《宣石赋》洋洋洒洒一千五百字，可谓是古代赏石文化的辉煌杰作。《宣石赋》描写采石经历，赏石情趣，奇石历史、产地，借宣石抒发情感思维，知识渊博，文笔隽永，尤其是通篇的骈体文，对仗工整，词义贴切，用典准确，无论是对奇石的“形”、还是对奇石的“神”，皆刻画得淋漓尽致，惟妙惟肖，与米芾《相石法》不分伯仲，比近代胡朴安《奇石记》更胜一筹。（高生元《宁国赏石文化概述》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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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4-7-18 08:04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