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屁股银行倒了

大荣电器 · 发表于 2021-1-14 14:02

      老母鸡像醉酒一样歪歪倒倒地在操场上跑，猛地栽到地上，双腿直抟（tuan）……我见了，忙惊呼：“妈，妈，鸡子不知咋地？”正在灶台上忙乎的母亲一阵风跑出来，“不得了，鸡子中毒了！”
      母亲赶忙弄来一碗水，抓了一撮灶灰放进水里，又舀了一勺食盐搅拌；我们将在地上挣扎的老母鸡抓起来，掰开它的喙（hui），母亲用汤匙舀盐灰水灌入老母鸡口中，可无济于事，老母鸡还是死了！
      陆续又有几只鸡趔趔趄趄，看样子也中毒了，我们逐只逮起来，让母亲灌盐灰水；最.后的几只鸡也开始蔫了，肯定还是中毒了，母亲也为它们灌了盐灰水。
      有的鸡灌了盐灰水，拼命呕吐，腥热的呕吐物中夹杂着稻谷，飘来刺鼻的农药气味。
      我们又忙又急，出了一身臭汗，可大多数鸡还是陆陆续续地断了气。看着满地的死鸡，母亲悲哀地骂道：“哪个挨千刀的，下了毒药！这怎么了得，买盐、学费的钱在哪里搞哟！”
      母鸡是我们家、也是当时绝大多数家庭的“鸡屁股银行”，食盐、学费、针头线脑，全靠母鸡生蛋换钱；偶尔来个客人，蒸上一碗鸡蛋，是平日农村里最.好的莱肴；难怪母鸡生蛋后，会“咯嗒咯嗒”地高声向主人报喜，主人立即抓一把稻谷奖励它。
      我们帮母亲将症状重一些、但还没死的鸡的嗉子剖开，掏出嗉子里的食物，用盐灰水清洗一遍，再用针缝上。
      父亲从自留地回来，看着一地的死鸡，气的脸都变了形，在屋檐下抓起一把秧草耙子，往外狂奔，边跑边骂：“狗日的东顺，不要我们活了，我跟你拼了！”
      东顺是父亲同母异父的弟弟，我们的小叔，是生产队长。为防止畜禽糟踏快收割的粮食，生产队会在田边撒上毒药浸泡过的稻谷。今天肯定是小叔在我们家旁边的田埂上撒了毒稻谷，药倒了我家的鸡。
      母亲怕父亲失去理智，酿成大祸，连忙让我们跟在父亲身后随机应变。父亲一鼓作气从后门跑进小叔家，正在烧饭的小婶没拦住，在堂屋剁猪草的小叔听到我父亲气势汹汹，知道来者不善，一溜烟跑出大门。父亲跟在他后面拼命追赶，边撵边骂：“狗日的黑心肠的东顺，你不要我们活了，我也要你活不成！——打死你这狗日的东西！”
      小叔一溜烟地往大洼子跑去，父亲撵不上他，我们吓得哭着将父亲往回拉。
      当天晚上，仅有一只鸡没有死；全家人连夜将死鸡剖好，丢掉内脏及头颈，腌了小半缸。十几天后，我们有幸吃了几个月的死鸡肉。
      活下来的那只鸡因为伤了元气，再也不下蛋了。第二天，后头奶奶说她家的一只老母鸡三伏天要孵，本来准备用冷水浸激老母鸡，不让它孵的，现在正好让它专门为我家孵一窝小鸡。
      早稻收割后，田里插上了晚稻秧苗，我家的小鸡也开始用它们嫩黄的喙啄蛋壳了。